虐童事件背后的“幼师荒”
发表于：2017-12-05 10:22:27|来源：中国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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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我国学前教育存在巨大的历史欠债，投向学前教育的经费应该占到总教育经费支出的10%，用以大幅度提高普惠园幼师待遇，从而带动民办园提高教师待遇，由此吸引优秀人才进入学前教育领域，减少幼师缺口，提高幼师素质。
■本报记者 王之康
北京市朝阳区管庄红黄蓝幼儿园（新天地分园）幼师虐童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社会上有关该事件的讨论却并未停止。因为这并非孤立事件，而是近些年类似事件累积到一定程度的集中爆发。如果在百度上以“幼儿园”“虐童”进行检索，你会发现，相关新闻竟有20.7万条之多。
当然，幼儿园虐童事件背后的原因不一而足，有的人认为，是因为政府监管不力；也有人认为，这是学前教育机构急剧扩张带来的结果；还有人认为，部分道德沦丧的幼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不管怎样，其背后所折射出的幼儿园师资问题，却不得不引起人们的重视。
供需之间的失衡
在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看来，虐童案一再发生，与我国学前教育的基础性缺失密切相关，“目前仍存在大量的不合格托育机构、幼儿园，导致整体学前教育质量低”，因此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像红黄蓝幼儿园这样有办学资质合格的幼儿园也会出现虐童事件了。
熊丙奇认为，学前教育可以分为0~3岁托幼教育和3~6岁幼儿园教育，这两块的市场需求近年来都在不断扩大。
据上海市妇联2017年1月公布的“上海市户籍0~3岁婴幼儿托管需求调查”显示，88.15%的家庭需要婴幼儿托管服务，73%的父母希望把托管点放在小区内。上海有超过10万的2岁儿童需要托育服务，但上海市集办系统与民办系统合计招收幼儿数为1.4万，仅有约十分之一的市场供给。而放眼全国，有托幼需求的孩子则高达3000万。
另据2016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全国共有在园儿童（包括附设班）4413.86万人，幼儿园园长和教师共249.88万人。按照学前教育师幼比的底限1：15计算，根据目前的在园儿童规模，我国需要294.2万名幼师，缺口约45万。
而根据教育部2013年制定的《幼儿园教职工配备标准(暂行)》，一所全日制幼儿园的全园教职工与幼儿比为1：5~1：7，全园保教人员与幼儿比为1：7~1：9。如果按照师幼比1：7计算，我国现今需要幼儿园教职工630.5万，缺口则达到了380万。
“随着‘全面二孩’政策的实施，幼儿教师缺口必将进一步扩大。”中国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山东英才学院董事长杨文曾撰文表示，该政策将从2019 年开始对学前教育产生影响，引起学前教育在园幼儿规模迅速扩大，并在2021 年达到最大规模。
对此，同济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讲师张端鸿也深以为然。
“此前由于多年的‘独生子女’政策和一段时间的生育低谷，导致学前教育的需求不是那么迫切。以至于最近几年生育高峰到来，加上‘全面二孩’放开之后，幼教需求出现井喷。”他说。
学前教育的扩张
一方面是需求急剧增加，另一方面则是供应严重不足，必然带来学前教育的大幅扩张。
据统计，2012年至2016年的五年间，全国幼儿园总数增长了32.3%。而同时，我国公办幼儿园由于受到管理、教师资源、资金等客观条件的制约，巨大的市场缺口还是由民办幼儿园来补充。比如2015年，全国共有14.64万所民办幼儿园，占比65.4%；2016年，全国共有15.42万所民办幼儿园，占比64.3%。
不过，随着学前教育的扩张，问题也随之而来。
“学前教育在扩张中存在较为严重的发展不平衡问题，在原先的学前教育市场，一直存在配套基础设施不完善和师资力量短缺的问题，但随着资本的强势介入，基础设施问题迎刃而解，‘钱’已经不再是最主要的问题。”熊丙奇指出，在表面的快速扩张背后，是师资短缺的进一步加剧。
以红黄蓝幼儿园为例。从2014年到2017年，红黄蓝幼儿园自营店数量由50所增加到80所，同比增长60%，而同期在校儿童数量由1.06万人增加到2.05万人，同比增长93.3%，如此看来，直营店在校儿童平均数量呈现上升趋势，但三年来教师数量只是从1631人增加到2942人，增幅为55.4%，明显低于学生增长速度。
而且，据红黄蓝幼儿园的招股书显示，虽然对加盟商的选择有较为严格的要求，并规定其所招聘教师均需红黄蓝培训机构的培训和认定，在取得网络认证资格和教学资格后方能正式上岗，但并没有硬性指标，仅是对加盟费有较为详细的说明，招聘的基本要求也没有更为详细的解释和考核说明。
从业人员的资质
从红黄蓝幼儿园的师资问题中不难看出，学前教育从业人员的资质值得商榷。推而广之，从全国范围来看，这也是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据统计，2015年的全国幼儿教师中，学前教育专业毕业的仅占65%。2015年11月，教育部发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实施情况中的学前教育专题评估报告显示，在幼师队伍中，专科以上学历教师的占比较低，在农村地区不到一半；有幼教资格证的教师数量占比仅为50%左右；无证教师占30%左右，农村地区更高达44%。
“根据规定，今年起，中专毕业生不能报考教师资格证，这意味着2/3的在校生毕业时无法取得上岗证。”杨文表示，这必将从源头上影响幼儿教育师资队伍质量的提升。
在《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起草时，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曾做过一个测算，估计每年需要20万名专业教师进入幼儿教育岗位，才能满足学前教育的需求。而当时，高校每年培养的幼儿教育专业毕业生仅在1万人左右。
“2010年，全国有130万名幼儿教师，现在是250万名左右。近年来，每年增加20万左右的幼教师资，但是当时没有按20万名的教师需求量测算，幼儿教师培训覆盖面没有这么大。所以进入幼儿教师岗位的部分人员是不合格的。”储朝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与此同时，幼教师资短缺的另一面也暴露出来，就是待遇普遍偏低。
北京市朝阳区某幼儿园的幼教沈琦（化名）告诉记者，她因为要兼顾家中一岁多的小孩，就辞掉了之前的设计工作，虽然没有幼教从业经历，但还是进入了小区里的幼儿园，成为一名幼教，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四千元。而据一项调查显示，北京地区有编制的幼师平均工资大约在4700到5500元之间，而没有编制的收入可能仅有上述的一半至百分之七八十。
“学前教育不是义务教育，我国只有不到23%的幼儿园是公立幼儿园，民办幼儿园中除了少部分高端幼儿园以外，大部分幼儿园的幼儿教师薪酬待遇不理想。即便是公办幼儿园，教师薪酬待遇在各级各类教师当中也是最低的，这就导致大批幼师毕业的学生不愿从事学前教育工作。”张端鸿说，幼师待遇持续走低，其队伍素质整体不高，从而也为虐童事件的发生埋下了隐患，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未来可期的出路
在储朝晖看来，要避免类似的事件发生，政府要转变思路，不能仅仅追求数量，要依据实际情况，把质量看得比数量更重要，从思想和观念上解决问题。
杨文认为，师资水平是影响学前教育发展的关键因素，对于当前我国学前教育师资队伍数量与质量的双重困境，首先要加强高校学前教育专业管理，提高学前教师教育质量。
“鉴于当前学前教育师资培养仍以中专为主的状况，可以适度扩大高校学前教育专业硕、本、专科招生计划。”杨文说，同时要严格控制高校新设学前教育专业的质量，可以由教育主管部门建立高校学前教育师资数据库，对即将毕业的学前教育硕、博士生和已在高校任教的学前教育教师进行系统化管理，“此外，还要重视学前教育师资的在职培训，提升教师专业化水平”。
对此，张端鸿也表达了类似观点。
“一方面要为幼儿教师提供更好的待遇，创造更好的职业发展条件，积极引导学前教育人才向相关行业流动。”张端鸿说，另一方面也要针对各种类型的幼师培养机构出台引导和激励政策，鼓励他们培养更多、更加优秀的学前教育师资。
要提高幼师待遇，自然需要增加对学前教育的投入，那么这部分新增经费该从何而来？
在熊丙奇看来，这需要我国优化教育支出结构，减少对高等教育领域的投入，增加对公共基础教育领域的投入。
“因为，保障公共基础教育应该是政府发展教育的首要责任。”熊丙奇说，政府当然也有责任发展高等教育，但高等教育更应该加大开放力度，鼓励社会资金进入，尤其是政府部门不应该投入过多经费打造一流大学，一流大学更应该通过市场竞争产生，由此节省的经费投向基础教育领域是十分充足的。
熊丙奇表示，考虑到我国学前教育存在巨大的历史欠债，投向学前教育的经费应该占到总教育经费支出的10%，用以大幅度提高普惠园幼师待遇，从而带动民办园提高教师待遇，由此吸引优秀人才进入学前教育领域，减少幼师缺口，提高幼师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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