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幽梦

□ 李丽

春节前，出差路过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的家乡，站在童年生活的老屋前, 凄凉、伤感油然而生。由于长年没人住，铁将军把门，房屋有了陈旧腐烂之象。听说当地曾有人家由于老屋的财产、山地、自留地等等问题引起兄弟姐妹及其亲人间的不和。因不想落入俗套，引起善意的误解，不必要的误会，我没找钥匙，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在老屋周围走了走。

墙角下没有规律地胡乱地长着几棵经历了一冬的枯黄野草，像生命之火油尽灯枯的老人，在风中瑟瑟发抖。用手轻轻一折，断了，脆弱得让人心疼。不由得想起外婆外公，想到未敬孝亲人就已离去的遗憾。

拉开棘丛，静静地走在紧靠老屋荒芜的菜地，感觉很特别。往昔有着的青春绚丽，如今倒像进入禅境。干枯了的菜园地裸露着胸膛，没有了瓜果，更无豆麦的飘香。那由于缺水而裂开的缝隙，应该有着钻心的疼痛吧。残留的仙米杆纵横交错，杂草擦着地面开始冒芽，繁多但不杂乱。斜斜地望去，毛茸茸的一层绿，竟让人产生春天的错觉。边缘被翻松的泥土，像是给这片土地镶上一道花边，若有若无的泥土气息，一切顿时生动起来。大自然是伟大的，不计成本的。它不惜透支自已的生命，在寂寞中绽放，在寂寞中凋零，像大智若愚的高人，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在默默中昭示生命的价值。我蹲下身，手指触及土地的一刻，生命厚厚的质感透过指尖传到心底，叫我折服 。

我再一次抬头看老屋，它不是古建筑，没有巧夺天工的设计，在时间的历史长河里，它站立的时间远比我挚爱尊敬的人要长得多，它们是故人在世上再现，所以我舍不得放不下啊! 梦回萦绕地总想起它，它盛装着我童年的全部记忆和我对在世与不在世亲人的全部思念。

这些年，我不断地出发离开，而且越走越远。从小山村，到县城，最终将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而老屋始终在这里伫立着，守候着我的回忆，栉风沐雨，不离不弃。别后的岁月，它无法体会我所走过的艰辛与欢愉，正如我不能感受它所经历的寒风与烈日。我们就这样，在各自的世界中走过四季。岁月就这样在不经意间一闪而过，甚至来不及欣赏，只有在某一个被触动的瞬间，在记忆中一页页翻阅往昔岁月时，才会知道，我一次次来过，又一次次离开。那些曾经平凡而幸福的场景，时不时让情感的波澜在心底漾开，一遍遍摩挲那道道疏密不等的刻痕，一遍遍回味那久已埋下的眷恋。

轻轻地闭上眼，再一次抚摸着墙根说几句悄悄话，用只有我们才能懂的语言。而它依旧默默的聆听，久久地不发一言。可我却分明听到了一声颤抖的叹息，如此清晰，如此遥远，仿佛是耳边亦真亦幻的呓语、长廊里渐行渐远的足音……

我知道，我曾经的家，住过我的亲人的老屋，在我心中一个最柔软的地方，永远不会陈旧，永远不会翻新，永远不会拆迁，永远不会落俗，永远不会生死离别。